了了

【亮权】 一眼惊鸿

公元234年秋，季汉丞相诸葛亮陨于五丈原。

孙权经了那么多年风雨，早已历练的处变不惊，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只是恍了神，却没有一丝表示。

孙权悲哀的发现，那个被他极力藏在心里的人，一直都在。可是，此时却激不起他一丝一毫的伤痛。

诸葛孔明，这个名字像极了一个陌路人。

孙权闭上眼，隐隐还能想起那年自己解了衣带卧在诸葛亮榻上的模样，轻佻却也一腔孤勇，不像今日，心寂如死。

那时自己说了什么？

孙权有些记不清了，模糊记得一句话。

权甘做先生身下之臣。

孙权失笑，自己是怎么敢对诸葛丞相说出这番话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诸葛亮，早先便听子敬说过诸葛此人气度不凡，如不能得，可为友而不可为敌。

他那时并不信这番话，一个人再是天纵英才，又能怎样？他却没想到，那次见面，羁绊了他一生。

那时的诸葛亮年少轻狂，一举一动都透着意气风发。

孙权庆幸他在那样早的时候就遇见了他，见过他最意气风发的样子，而不是后来的步步为营，连笑容都苍白寡淡。

他对诸葛亮没有太多的怒气，他气的是自己。

明明江东地灵人杰，他孙权见过的人才数不胜数，可唯独诸葛亮，让他失了心神。

一眼惊鸿。

连刘抗曹，听起来大义凛然，实际上仍旧是刘备借了东吴的威风，可他没有理由拒绝，也拒绝不了。

诸葛亮这个人心思竟慎重的不像话，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不给他留一处反击的余地。

那日他偷偷去了他的居所，却看到他和周公瑾对坐饮酒。

二人皆是白衣，儒雅风流。

他看到诸葛亮唇角含笑，一双眼里春风得意，还有一份他看不真切地惺惺相惜。

“孔明先生。”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唤了他。

他看到周瑜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带些欲盖弥彰的意味，移开了看向诸葛亮的眼神。

“主公因何来此？”

周瑜一抱拳，声音有些疑惑。

“公瑾又为何来此？”

他似笑非笑，一双眼里却没有半丝温度，声音却偏偏温和端正。

“孙将军来此想是有话对亮说，公瑾且先回吧。”

诸葛亮像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开口为周瑜解围。

院子里只剩下他和他。

“孙将军来此何事？”

诸葛亮羽扇轻摇，唇角含笑，一双眼里像是蕴了星辰，让人不自觉就失了心神。

“先生可愿留下？”

这句话就那样说出了口，连半分斟酌都没有。

诸葛亮挑了挑眉，羽扇自半空划过，半掩了容貌，明明是极风流的作态，一双眼却咄咄逼人。

“亮得主公知遇之恩，至死不敢相背，孙将军何故强人所难？”

话里也不避讳，就那样开门见山。

孙权沉默了好一会儿，良久，抬起头，定定的望着诸葛亮。

“孙将军？”

诸葛亮像是被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情绪惊着了，惊讶的唤了他一声。

“孔明先生。”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

“我有一疑，望先生为我作答。”

“将军但讲无妨。”

孙权却不言，只是看着他。

“将军若有不便，可移步室内。”

诸葛亮羽扇一收，看向孙权。

屋里并未燃灯，有些昏沉。

“先生。”

诸葛亮欲点灯，却被这一句离他距离极近的话惊了一瞬，灯也不曾点燃。

孙权自他背后环住他，拿走了他手里的火折。

“孔明先生。”

他将脸贴在他背上，鼻尖是淡淡的清幽香气。

“孙将军。”

“唤我仲谋可好？”

孙权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似是无奈，似是自嘲。

“仲谋。”

诸葛亮握住他的手，脱开了他的怀抱。

孙权看着几步远的那个人，突然就觉得那个人的存在有些不真实。

他缓缓走向床榻，侧卧在榻上，手指挑开了自己的衣带。

“孤睹孔明之儒雅俊秀，夙夜思之，先生若允，权甘做先生身下之臣。”

孙权不知道他是怎样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但诸葛亮眼底的惊讶与不敢置信，他却是看的分明。

“孙将军想要留住亮，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诸葛亮缓缓走上前，俯身为他系上了散开的衣带，微凉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他的肌肤，凉了他的心。

诸葛亮是聪明的，他不会跟自己闹翻，所以要找个台阶给彼此，哪怕两人心知肚明，也只能相视一笑。

孙权垂了眼眸，敛了眼中的热切，顺着他给的台阶，自欺欺人。

“是孤糊涂了。”

是啊，诸葛亮只是他的年少荒唐。

谁曾经，还不曾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过？

他孙权，那时比诸葛亮尚幼一年，心性何等不定，年少的心猿意马，是算不得数的。

只是……

孙权回过神，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那日诸葛亮身上的清淡香气似乎至今还在鼻尖，那双微凉的手，在记忆里却是说不出的滚烫。

孔明，你是累了吗？

先生，权也累了。

次年，孙权第六子降生，名休，意万事皆休。

后，第七子降生，名亮，字子明。

先生，权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