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

【延亮】君不回首不见我

魏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个清淡冷然的男子,竟然连他率众投降他都要杀了他。


“食其禄而杀其主,是不忠也;居其土而献其地,是不义也。吾观魏延脑后有反骨,久后必反,故先斩之,以绝祸根。”


他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悲凉。


好在刘备好言相劝,才消了那人的杀心。


魏延半跪在地上,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地面,眼里有愤恨,更多的却是无奈与忍让。


诸葛亮,诸葛亮!


自此后,他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至死不忘。


他和他的交集并不多,他为文官,他是武将。先帝在时,他与他最近的接触也不过是中军听帐的时候,听他一次次的号令,不曾有失。


他都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目光不自觉的追随那道清瘦的身影。


他是他的妄想,他一直都知道。


他和先帝走的总是很近,夜间抵足而眠也是常事。而他魏延,从来不曾和他如此亲近过。


后来,刘备称帝,他为丞相。


魏延偶尔有机会见到他的时候,他早已不像从前一样用一个浅淡的笑来回应他了,那个从前儒雅浅笑的自称“亮”的人不在了,如今面对他,他也只是用一个冷淡的“孤”来自称。


“丞相。”


那一日魏延叫住了诸葛亮。


“文长唤孤何事?”


诸葛亮顿住了脚步,微微侧过身。


“延见丞相近日消瘦了不少,有些担心。”


魏延见到诸葛亮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就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唐突了。


“无碍,近日杂事较多,文长不必忧虑。”


魏延低下头,眼里闪过一抹失落。


他总是这样,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温和。他的温润,不仅仅是给他魏延的。


“丞相莫要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伤了身子,政事再要紧也要紧不过身体。”


魏延知道他这番话算是冒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忍不住想说。


诸葛亮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又见他低头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


“文长怎么这般关心孤了?”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这句话里带了些戏谑。


魏延惊讶的抬头看向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诸葛亮轻轻笑了两声,手中的羽扇轻轻在空中划了一个柔和的弧度,落在魏延肩膀上。


“文长怎么了?”


诸葛亮眉眼轻挑,难得起了调笑的心思,自从做了丞相之后,他步步为营,一分一毫都不敢懈怠,就算在陛下面前,都没了从前的轻松。


功高盖主,他一直拿这句话来警告自己。


“丞…丞相。”


魏延怎么听不出他话里的调笑?只是这样的诸葛亮太难得了。


他印象里的诸葛亮,一直都是清淡冷然的模样,仿佛误入人间的谪仙般,哪里见过他这般的烟火气?


诸葛亮见到魏延的模样,突然反应了过来,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和平时大不相同,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自己突然的放纵。


“孤有些累了,文长先回去吧。”


诸葛亮收了羽扇,转过身离开了。


魏延看着诸葛亮的背影,眼里全是失落。


他与陛下相处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般模样?那样冷情的一个人,他甚至无法想象他俗世的样子。


后来,昭烈皇帝托孤白帝城,后主刘禅即位。


他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而他,却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为他分担。


那一日大殿之上,他欲北伐,后主一反平日的温顺,顶撞了他。


魏延不知道最后他是怎样说动了刘禅,他只知道,那篇《出师表》,写的当真是荡气回肠,就连他魏延,都忍不住要为他字里行间的谨慎心疼。


最终后主还是同意了北伐,他魏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没想到,诸葛亮会是那么一个谨慎的人。他献计,他不用,两个人都走了极端,各持己见。


他终归是执拗不过诸葛亮。


北伐还是失败了,其实不能说失败,在诸葛亮这里,失败这两个字像是笑话。


魏延这样告诉自己,可是……


他转头看向主帐,那里,还亮着微弱的烛火。


他还没睡。


“丞相。”


他走进军帐,看见诸葛亮看向他时惊讶的神情。


“文长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魏延不答,只是走到他面前,看到他案上搁置的公文,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无事。”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合了他的公文。


“文长。”


诸葛亮的声音里有几分薄怒。


“夜已深,丞相为何不睡?”


魏延一双眼盯着诸葛亮,眼里的情绪没有半丝掩盖。


可是诸葛亮没有看他,他只是垂眼看着桌上被他合上的书文,良久,一声轻叹。


“孤如何睡得着?”


魏延沉默了。


是啊,自己不是他,又为何要去强求呢?


诸葛亮抬头看着魏延,眼里有难掩的疲惫。


“文长不也没睡?”


“丞相不睡,延夜不成眠。”


魏延想了一会儿,用他能想到的最文绉绉的话来倾诉自己的情愫。


诸葛亮听到他这句话,却笑了,笑得清浅,少了平日的威仪,像极了最初时的模样。


魏延一时看的呆了,竟没听清他的话。


“文长竟如此挂心亮。”


这一句话更像是叹息,随着凉风消散在夜色中。


“文长去睡吧,孤也歇下了。”


诸葛亮抬手揉了揉眉心,就要起身,却被魏延一把按住。


“文长?”


诸葛亮声音里有惊疑,一只手反按住了他的手腕。


魏延察觉了他的动作,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始终是那个脑后有反骨的魏文长,他始终都是不信自己的。


“丞相。”


他的声音有些发涩,甚至还带了一份难以察觉的颤抖。


“延看着丞相入睡,可好?”


他的语气几近哀求了。


诸葛亮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手,轻轻点了点头。


魏延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人睡觉时是这么安静,呼吸清浅的就像是没了生气,睡着了都是端端正正的躺着,一整晚,连动作都没变。


魏延没敢睡,他怕自己的鼾声惊了诸葛亮,他借着零碎的光亮看着诸葛亮,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今夜他是属于他魏文长的。


天色将明,一夜未睡的魏延依旧安静的看着阖眼浅眠的诸葛亮。


整整一夜,他都在煎熬中度过。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要说他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不可能。可每次生出那种龌龊的心思,他总是觉得玷污了眼前的这个人。


天光乍现,眼前的人眉目愈发清晰。


魏延终究是不甘心,他试探着伸出手指拂过诸葛亮清瘦的脸庞,顺着眉眼向下,落在他的唇上。


“丞相。”


他喃喃道,声音里全是痴恋。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吻住了那人的唇,柔软而干燥的触觉,让他眼里发涩。


诸葛亮的衣襟略微散开了些,隐约露出削瘦的锁骨,魏延沿着衣襟的缝隙,咬住了那一块突出的锁骨。


“文长。”


诸葛亮的声音淡淡在他头顶响起,他才恍惚间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蓦地起身,翻下了床榻。


魏延抬起头,正对上诸葛亮一双淡漠的眸子。


诸葛亮理了理衣襟,掩住了那一处咬痕,不去看他。


魏延有些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想去抓他的衣角,却被他起身的动作躲开了。


诸葛亮走到案牍前,继续看着昨夜未批完的公文。


魏延看着他的背影怔了许久,终于还是受不住帐中压抑的气氛,起身离开。


“文长。”


他走到帐门前时听到一声轻唤,身形僵了一僵,不知道是期待还是什么。


“下不为例。”


那道声音像是一声叹息,轻轻淡淡的,像极了他那个人,淡泊冷清。


“末将再不敢了。”


魏延压抑着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撕开了一般,疼得钻心。


那一夜的意外像是一个闹剧,他们谁也不提,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后来,他闯入主帐,身上的气流熄了燃的正盛的主灯。


他不打算反抗,他甚至在等姜维的剑刺穿他的胸膛。


他没想到的是,诸葛亮竟然阻止了姜维。


“亮不怪你。”


姜维出了主帐后,诸葛亮这样和他说。


“续命一说本就荒唐,亮只是不忍心拂了他们的意。”


“丞相。”


魏延跪倒在地,泪打湿了地面。


他还是走了。


那一天,魏延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流。


丞相,你走了,我魏文长的反骨,由谁来拔?


终究,还是一颗头颅落了地,一条性命归了土。


丞相,延也算是和你同生共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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